時序推移到真正會冷的冬天，萬物終於沉靜下來，不似春夏之際放肆生長令人疲於奔命，此時較能擁有跟萬物和平共處的心情，許多動物和昆蟲邁入冬眠，大地小園丁終於可以稍微喘口氣。面對與人爭食的眾生，能不能時時刻刻都保有慈悲的胸懷，這對務農的人來說是一大考驗。
孟子曾說:"君子遠庖廚"，其實是一種鄉愿的說法。當農人之前，吃的是別人耕種或餐館料理的三餐，很少面對生死或殺生的課題，當自己開始捲起褲管拿起鋤頭鐮刀之後，才發現一場場殺戮戰場的考驗正在等你。起初智慧不夠的我，常常跟我的敵人硬碰硬，也傷到許多無辜。原來當農人面對著莊稼的收成時，是很難放下執著，進而對敵人慈悲的。
剛蓋小木屋時，螞蟻是最討厭的不速之客，常常爬到屋內或迴廊邊築巢，趕都趕不走，很傷腦筋！令人頭痛的大黑山蟻----這群全世界最勤勞的建築工人，總是就近在樹叢或縫隙築巢，如果將它的巢破壞，他還是會就近再造一個，真是不堪其擾，強烈的蟻酸味道接近七里香，讓人頭皮發麻。過去愚痴的我常常跟他硬碰硬，就像驅離太陽花學運份子一樣的用盡各種殘忍的方法，真是不忍奏賭，但最後都告失敗。這群憨厚的傢伙還是會在附近再築一個巢，再住下來，只有將它們的巢整個摘掉移走，才有辦法叫它們離開。有時誤打誤撞使出的招數，竟也有效驅離。曾經在做木頭維護時發現到躲藏在竹簷內的一大窩黑螞蟻，趕都趕不走，待我上好漆後，蟻輩們瞬間就搬家了。
螞蟻怕剛塗好的護木漆的味道
有著菩薩心腸的楊大哥建議我用紙盒來養大黑山蟻，先在盒內放一點糖當誘餌，等螞蟻入住後再整個移到別處丟棄，這不失為一個好方法，免得老是跟眾生結怨。找來許多瓦楞紙做的小盒子，紙盒要有點厚度不透光才好，鑽幾個洞(不用放糖就奏效了)，懸掛在蟻巢附近，然後再將蟻巢破壞，這時所有的螞蟻會拚命的將巢中的蟻寶寶移到就近的紙盒，等到新家安置妥後，趁著天黑視線不良時將紙盒移到塑膠袋中，帶到曠野丟置。現在回想起來前前後後丟了上百個紙盒，才慢慢地結束這場人蟻大戰。
不透光的紙盒能模擬黑蟻的家，順利幫它們搬家。
另一種小螞蟻也是非常討人厭，一聞到有氣味的東西就要來築巢，網路上有人說螞蟻怕檸檬汁的酸味，怕薰衣草精油的味道，我試過好幾種都不見效。後來發現用過期的油膏，塗在蟻輩們所經過的動線上，黏黏滑滑的油脂黏在身上應該很不舒服，可以防止小螞蟻在暴風雨前進到屋內築巢。螞蟻是嗅覺敏銳的昆蟲，所以清潔工作是必須的，將食物妥善收好，可防止它們越雷池一步。
春夏之交爬來爬去的蝸牛也是令人頭痛的族群，蝸牛是大食客，很快就會啃光整片草地。這傢伙喜歡吃香喝辣的，對我種的香草獨有情鐘。傻傻的我一開始不知道要去撿蝸牛，所以曾經讓自己好不容易養成的好幾片普列薄荷草皮失陷，變成一片焦土，這蝸牛的威力不可小覷，任何嫩綠的葉子都不放過。有些農友心很軟，撿到蝸牛時高高地拋到遠方，眼不見為淨，殊不知這群食客很餓，還是會想盡各種辦法再回來吃。農藥行裡有賣一種粉紅色的蝸牛藥，只要施放一點點就會讓蝸牛翹辮子，不過很毒千萬別用，因為會傷到許多無辜，首先靠小蝸牛維生的螢火蟲會先遭殃，那遺毒存在土壤可是久久不退。束手無策的我用的是最笨的方法----撿蝸牛，蝸牛這冷血動物怕熱，趁著夜黑和天剛亮時去撿拾，會大有所獲。今年我買了一個頭燈，入夜之後就到草叢之間檢蝸牛，常常是滿滿的一大袋，再請垃圾車載走。蝸牛呀蝸牛，不要怪我太吝嗇不給你們吃，因為我不夠富有啊。
快被蝸牛啃光的薄荷草皮
老鼠一直是田間非常傷腦筋的小動物，它翻土吃作物就罷了，還會破壞建物，銳利的牙齒咬壞房子，有幾次小老鼠不慎跑到屋內，嚇得我皮皮剉不說，那隻被我鎖在屋裡的老鼠為了脫逃出去，到處咬壞木屋的門檻，連水管也咬破，後來是怎麼出去的一直是個謎。施放老鼠藥是最不好的招數，很多地方的老鷹消失就跟老鼠藥有關，以前曾有人建議用花生混合水泥當誘餌，老鼠吃下會口渴，水一喝胃腸馬上變硬水泥，然後就掛了，這招雖然比較無毒但也挺殘忍的，除非必要也不要濫用。最好是找隻貓咪來抓老鼠，小木屋旁邊是閒置空地，常有人在那兒野放貓咪，有好幾年那喵喵叫的小動物幫我不少忙，讓鼠輩們不敢造次。但今年有一陣子貓咪不見了，經過夏天的繁殖不得了，竟然有老鼠跑到我的屋簷上，用幾片樹葉就築起巢兒繁殖起來，發現已太晚讓鼠輩們脫逃了。前陣子朋友送我一個會發出甘美朗音樂的風鈴，當下我吶喊著得救了，這可以用來嚇老鼠。在寂靜的深夜持續發出如此聲波，老鼠肯定得搬家，果不出所料，風鈴一掛上去之後，叮叮噹噹的不斷作響，竹簷上築巢的老鼠不見了，還有打掃迴廊時再也沒看到老鼠屎，這風鈴真是個寶。
與人類立場對立的眾生我們稱他們為害蟲，當害蟲肆虐四處為害時，稱職的農夫無法放任不管，但承受風險的底線有多高呢?我想每個人的耐受力都不一樣，但如何找到一個生態平衡的方式，真需要一點智慧。期望老天爺啟蒙，讓慈悲的滋味留在莊稼上，追根究底人類還是需要與自然萬物共生，才會有健康的作物。祈願五穀豐收之餘，留一點素心與眾生共享。
2014年歲末
小小種苗竟然長出肥厚葉片的琉璃苣，期待來春花開。
留言列表
